在音乐与社会中探寻：巴伦博依姆、萨义德谈话录[美]阿拉·古兹利米安编.杨冀译.三联书店(2005).pdf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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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章
阿拉古兹利米安( ,以下简称古):第一个问题,我
想问你们:在哪里你们会有回家的感觉?你们是否曾有过回家的感觉?你
们是否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漂泊?
丹尼尔巴伦博伊姆( ,以下简称巴):一个经常被
使用并被滥用的话:“我只要做音乐,就会有回家的感觉。”这句话是真
的。我说“被使用并被滥用”,是因为我和我的很多同事,当我们不知道该
如何回答这个问题,或者在那些我们并没有回家的感觉却迫于主人盛情,
不想以粗鲁的方式回答这一问题时,经常这样说。只要我能够弹钢琴
最好是性能很好的钢琴或者当我同我率领的管弦乐队,比如芝加哥交
响乐团或者柏林国家乐团旅行的时候,我就有回家的感觉。
在耶路撒冷,我有种回家的感觉,但我觉得我的感觉有些不实,这是
一种伴随着我成长的充满诗意的感觉。我岁的时候,我们搬到以色列,
住在特拉维夫。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历史可言的城市,很现代,但不是特别
有趣,那里有的只是喧嚣的生活。而耶路撒冷,对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意
味。这就是为什么那里的政治总充满了麻烦。世纪年代,特拉维夫
向耶路撒冷寻找着这座城市所缺乏的一切:精神、知识和文化上的独特
性。很不幸,因为耶路撒冷一些思想极端的人的不包容性,这些特性正在
消失。
因此,我要说的是,我回家的感觉只是关于耶路撒冷的概念。另外,
当我和几个密友在一起的时候,也会有回家的感觉。我必须要说,对我而
言,爱德华已经成为能够和我一起分享很多东西的朋友,他是我心灵的密
友。和他在一起,我就有回家的感觉。
我不是那种很在乎自己拥有什么的人。我不太在乎家具,也不太在乎
关于过去的回忆。我也不爱收藏因此我回家的感觉其实是一种动态的
感觉,生活里一切都存在。音乐也是一种动态。当我拥有流动的感觉时,
我最高兴。当我不能让自己很顺畅、很彻底地感觉到一切都在变化,都在
演变(倒不一定非要向最好的方向变化),我最不高兴。
爱德华萨义德( ,以下简称萨):我最初的回忆是
关于想家的,希望我能够身在别处。但过了一段时间,我发现家这个概念
被过分地强调了。关于“故乡”这个人们投入了太多感情的概念,我倒并
不在乎。而到处漂泊却是我最喜欢做的事。我喜欢呆在纽约就是因为纽约
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城市。你可以置身其中,但仍然可以身处其外。在某种
程度上,我欣赏这一点。
当我四处旅行,特别是当回到我成长过的中东,我发现自己非常不愿
意回来。比如, 年我和家人一起回到耶路撒冷,我发现那里完全是一
个不同的地方。我已经年没有去过耶路撒冷,那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城
市,而且我童年曾呆过的巴勒斯坦已经变成了以色列。我不是在西岸长大
的,因此像拉马拉这样的地方(拉马拉是个神奇的地方,丹尼尔曾在大约
一年前来到巴勒斯坦,就是在这里演出的),就不能让我拥有回家的感觉。
而在开罗这样的地方,我却有回家的感觉,那里是我成长的地方。开罗有
着某些永恒的东西。那是个复杂而有深度的城市,而那里的方言也深深地
吸引着我。
我觉得丹尼尔和我的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我们专注于耳朵而不是眼睛。
和丹尼尔一样,我并不专注于具体的物品,除非我的某些收集。我收集了
相当多的自来水笔,这和我父亲的职业有关。作为康德的追随者,我讨厌
电脑。我收集烟斗和衣服,但也就这些了。对我来说,物品并不能带给我
像艺术品、房屋或者汽车收藏者那样的快感。我曾经读到过,有人拥有
辆汽车。对此我实在无法理解。
丹尼尔刚才说了我刚完成自传《格格不入》,在那本书里我表
述了类似的观点,我认为人的身份是一波浪潮,流动的浪潮,而不是
某个固定的地方或者静止的物品。我觉得我就是这样。
巴:“浪潮”这一概念与你生活的方式紧密相关。你出生在耶路撒冷,
那里当时是英国的属地。你在开罗长大,那时也是英国的属地。后来,开
罗成为埃及的一部分,而你移民到美国。所以你兴趣里很大一部分是欧洲
的。对你来讲最重要的事你的思想,你教授的东西,你的知识,不只
限于文学、哲学和历史,也包括音乐绝大部分是源于欧洲的。
如果一个人的职业已经超乎职业而成为一种生活方式,就像我们这
样已经不再是朝九晚五的工作这样的话,地理位置已经不再重要
了。很有意思的是,我确信,当你阅读歌德的时候,你会觉得自己是德国
人,正像我指挥贝多芬或者布鲁克纳的作品那样。这正是我们在魏玛的短
训班里的一节课。准确地讲,一个人拥有多种身份不仅是可能的,而且,
我要说,也是我们所要追求的。一个人对不同文化的归属感是可以丰富起
来的。
古:让我们谈谈魏玛的短训班吧。年,你们两人在